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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5日,阿母因要端東西放到電鍋,原本就無力的雙腳支撐不住,跌倒了。

叫喊沒人聽見,足足倒在地上40幾分鐘,直到大哥下班回家才看到。

當晚,大哥打電話給我,說他有幫阿母揉腳,應無大礙。

次日早上,因痛一夜沒排尿,他們合力抬阿母坐到泡腳桶上排尿,阿母痛到難忍的地步。

眼看事態嚴重,大哥聯絡我,原本我已請任職於阮仲和醫院的同學幫忙安排好就醫,但因救護車只能就近送至長庚,故最後送長庚急診。

檢查結果,證實阿母是股骨粗隆骨折,於是陷入開不開刀的為難中。

開不開刀,成功機率都是一半。

開刀,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麻醉的風險,更遑論術後的的老人照護的各種風險了。

不開刀,眼前阿母的腿嚴重腫脹、疼痛不堪、無法動彈...等都是不得不解決的大問題。

面對高齡94歲的阿母,我的每個決定都攸關到她的生命,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在進退兩難中,選擇了開刀一途。

這件事大哥交由我全權處理,從決定是否開刀,到辦理住院、選擇病房、簽署手術同意書、麻醉同意書...等等都是我簽的名。

我的每一次簽名,都關係著阿母的生死,因此即使已慎重考慮,也難免左右為難、舉棋不定,甚至在決定後仍三心二意、意圖反悔。

決定開刀後,我陷入極度的負面情緒中。

在悲觀中的積極行為就是盡力取得這類骨折開刀相關的資訊,同時與醫師保持溝通互動,24小時全心全意照顧阿母。

我強烈的擔心阿母會在手術中離開我們,我極度害怕我會因此失去阿母。

於是,我回家鄉慈后宮向天上聖母祈求,請祂保佑阿母手術順利、平安康復。

我盡力爭取時間為阿母多做些事,以減少萬一發生的遺憾。

因此,與主治醫師商量排在母親節過後再開刀。

母親節這天,阿母最疼愛的大姪子夫妻特地從台北回來。

二姪子夫妻也帶著阿母最寶貝的甘仔孫來病房,三姐煮來好吃的豬腳麵線與炒米粉、菜餚,還有一大鍋的竹筍湯;大哥則帶來水果。

熱鬧滾滾地陪伴阿母度過母親節。

我從阿母送醫這天開始,也暫停工作與學業,全程陪在阿母身邊,悉心照顧她。

評估過全身麻醉與半身麻醉的風險,與阿母本身的健康情況之後,我要求醫師手術時以半麻方式進行。

因全麻必須插管,病人恐因此依賴呼吸器,而且也較具感染的危險。

半麻的問題是恐怕病人會中途有躁動的情形,影響手術的進行;而嚴重的駝背也可能必須臨時改為全麻。

雖然麻醉醫師與主治醫師話語中都透露出阿母其實符合半麻的條件,但雙方都不願意承認,麻醉科醫師說要找主治醫師談,主治醫師又說這要麻醉醫師決定,麻醉同意書上甚至已勾選全麻。

經過我再三周旋,最後確認手術前會再詢問家屬。

術前與阿母的交談與打氣十分重要,我問阿母怕不怕,因為若她不怕,那半麻就沒問題,否則有因恐懼而致心肌梗塞的可能。

據我對阿母的了解,她應該承受得起,而阿母也親口表示她不怕,加上手術前的各項檢查在在都顯示阿母的身體狀況十分良好,因此我的心也稍微定了些。

5/12早上8點推阿母進手術房,守著跑馬燈,一直唸經迴向。

即使如此,內心依然忐忑,深怕哪裡出了差錯。

當看到跑馬燈由『手術中』轉為『恢復室』時,一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鬆下來。

直到下午1點半,當醫護人員叫出阿母名字時,我與兄姊姪子欣喜地一起迎上前去接阿母回病房。

阿母從手術室出來時,臉紅通通,還戴著氧氣罩,手舉高高急著與我們打招呼與說話,更像是要跟我們說她很勇敢、她撐過去了。

像阿母如此高齡的老人家,手術後通常都送到加護病房,阿母可以直接回普通病房,真的是很令人欣慰。

術後,阿母有發燒現象,我一點都不敢因手術順利而掉以輕心。

前幾天,不論是吃東西、排便都要秤重量,喝水與尿尿也要記錄cc數,為的是評估代謝是否正常。

衛生方面我也相當重視,凡是阿母用的吃的均要經過開水沖洗過,要拿東西給阿母吃也一定洗過手,以避免感染。

開刀後,阿母的腳依然腫脹,大腿、下體、屁股等較低位置的部位嚴重淤血,我真是看在眼裡、疼在心裡。

即使阿母受傷那條腿碰觸不得,我還是鼓勵她要盡量活動,除了復健之外,我也想辦法將阿母放到輪椅上,推她走出病房散散步。

可能是久躺的關係,第一次推輪椅出去不到幾分鐘,阿母就因頭暈想吐而趕緊回病房躺下來。

強效止痛劑的副作用則是昏睡,術後那幾天阿母精神不太好,常常說不到幾句話就睡著,即使是她期待見到的姪子來看她也是如此。後來醫師調整藥劑,昏睡的情況才慢慢改善。

阿母住院期間,大部份是三姐親手烹煮食物送來,她真的很用心很孝順。

四姐也幾乎天天來看阿母,雖然她幫不上什麼忙,但對阿母來說,看到子女如此關心她,她也會感到高興。

由於住的是特別房,所以我也盡量利用阿母睡著的時間辦公、寫論文,生活十分緊湊忙碌。

住院一週醫師認為阿母恢復狀況良好,所以讓我們辦理出院。

出院後,因阿母情況穩定,加上有請外傭阿雅協助照顧,因此我利用假日時間回家一天半專心寫迫在眉睫的論文。

沒想到,我才一天半沒親自照料,阿母就因積尿太多,肚子漲得鼓起來。

帶阿母回診猜拆線後,我跟醫師提到阿母漲尿不舒服,醫師摸摸阿母的肚子,才安排我帶阿母去導尿。

護理人員看阿母的尿褲濕濕的,竟然以輕忽的態度認為阿母有尿無須導尿。

經我委婉請託她才進行導尿,一導竟然就導出3大盒共計1600cc的尿液,於是去掛下午的泌尿科門診。

醫師說膀胱通常只能容300cc的尿,超過就會不舒服,阿母積尿這麼多,膀胱必須休息,於是二話不說就幫阿母裝導尿管。

阿母剛裝導尿管時,因疼痛不適,竟然說出“乾脆死死算了”這句話,我也只能耐住性子撫慰她。

插導尿管的這個星期,我幾乎都住在娘家,隨時觀察阿母尿液的現象。

帶有血絲、混濁有雜質、濃濃的魚腥味...,我的心情總是跟著尿液的情況起伏。

一週後回診,先做尿動力學檢查,對腳痛無法正常彎屈的阿母來說真是受罪,我與外子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,極其小心才能避免阿母覺得疼痛。

檢查前,護理人員說像阿母如此高齡的老人家能夠恢復自行排尿的機率很小。

當阿母表示尿急,接著尿液滴滴搭搭的聲音出現時,我真是高興,我判斷阿母有機會不用插回導尿管。

果然天從人願,醫師說可以不用插,不過若是有漲尿的情況就必須就近到診所導尿。

但高興維持沒多久,回家後阿母的排尿量很少,隔天一大早大哥就打電話給我,說阿母肚子漲人不舒服。

我趕緊回家,剛開始阿母狀況還好,慢慢地阿母的精神狀態就越來越差,甚至虛軟無力,到最後像沒了電力一般。

當阿母陷入意識不正常的狀況時,除了說出奇怪的囈語、說了句她未使呼吸了之外,已經無法表達她哪裡不舒服。

見情況不妙,我趕緊打119叫救護車,送阿母到長庚急診。

在救護車上,阿母一直像交待遺言般叫我叫誰誰誰回來,叫我不要為她的事煩惱,說我已經夠孝順了。

我強忍著不哭,因為我還得堅強地幫阿母打氣、為她加油。

進入急診室,等了兩個多鐘頭,護理人員才姍姍來遲地幫阿母導尿,這一導又是1100cc。

抽血檢查結果,證實阿母的泌尿系統受到感染,而且指數不輕,當下立即辦理住院。

因沒病房,在狹窄如難民營的觀察室呆了三天,這三天真是苦不堪言。

第一天,阿母的狀況糟到滴水不沾、更不用說進食了。

眼看她已虛弱到不吃不喝不說話的地步,意志力也已完全被病痛擊垮了,我真是著急。

不見醫師,去找護理師問是否該給阿母打個營養針,她回說營養針對老人家反而是種負擔。

但當她們看阿母又搖又叫也不醒時,卻又說考慮給阿母插鼻胃管。

我太了解阿母了,她必須靠自己的意志力才能挺得下去,鼻胃管這類美其名的維生方式對阿母來說會是未蒙其利反受其害,所以我沒讓他們那麼做。

當束手無策、內心煎熬之時,遠在台北的大姪子打電話來關心阿嬤,我請大哥拿給阿母聽,沒想到原本幾近無意識的阿母一聽到她的乖孫的聲音,竟講了許多話,精神因此恢復過來,也能肯喝水了。

上天真是慈悲,護持阿母狀況轉好一些。

三天後有了病房,先住進雙人房,隔一天再轉至單人房。

雖然有阿雅幫忙照顧,但她經驗不足、語言不通、加上內向,所以我還是自己親自照料比較放心。

這次住院的主治醫師屬於內科,女性,比較關心病患。

阿母還是要插著導尿管,直到感染控制好之後,拿掉導尿管要讓阿母試著排尿看看。

因狀況不妙,醫師提出兩種方式供我參考選擇。一是再度插導尿管,二是家屬學會導尿。

拿掉導尿管那兩天,主要還是靠護士導尿,阿母一直無法自行排尿。

※又在無計可施之時,醫師在查房時指指床邊的椅子問我阿母有沒辦法坐到椅子上。

當時我回說因阿母腳還無法正常彎曲,加上疼痛難忍所以沒辦法。

等醫師走後,我想想阿母要能排尿唯有活動一途,於是鼓勵阿母試試坐到椅子上。

上天垂憐,阿母竟然順利地坐到椅子上,雙腳因此得以搖晃活動。

奇蹟出現了,沒多久,阿母竟然就有了尿急的感覺,而且第一次就排了180cc。

從此,原本懶得下床的阿母,竟然會主動要求坐到椅子上。

這真是意想不到的轉機,這其中的轉折與奧妙,也只能用天助自助者來詮釋了。

出院後隔兩天又回診檢查,超音波顯示阿母在排尿後仍有積尿現象,而積尿易造成感染,所以未來的日子,我還是要繼續守護著阿母的健康,祈求佛菩薩、天上聖母也能慈悲守護著阿母,保佑阿母平安健康、順利復原。

阿母就醫這段期間,要不是外子幫忙抱上抱下,我還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,因為大哥要上班,而女人力氣不夠。

我真的由衷感恩外子在每次回診時,都擱下工作全程陪伴阿母就醫,光憑這一點,就值得我對他更好些了。

希望一個半月來的時好時壞能夠隨著阿母增加活動、正常排尿而進入穩定的佳境。

只要阿母能恢復健康,我願意時時以阿母為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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