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藤花語

        陽台上同時出現五種鳥，自家養的牡丹鸚鵡、靈敏輕巧的麻雀、很像鴿子的斑鳩、比翼雙飛的白頭翁、與叫聲悅耳的綠繡眼。

        小鸚鵡是主人，站在木製鳥屋上，牠有專屬的食物與水；斑鳩在公用的食物盒邊啄食；幾隻麻雀各別棲息在馬拉巴栗樹上，一對白頭翁在九重葛的最高處唱著歌；綠繡眼成雙在另一邊尋覓合宜的築巢地點。這些鳥朋友互不侵犯地各就各位，很有秩序地輪流用餐，呈現一幅既和諧又熱鬧的景象。

        為了不去打擾牠們，家人已很有默契地在陽台有鳥兒活動時，不去進行陽台上的工作，也就是不餵貓與烏龜、不晾衣服、不澆花。

        這時候我們會靜靜地在屋內觀賞牠們的動作、聆賞牠們不同的叫聲、觀察不同鳥族的互動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總是希望鳥兒能感受到我們的善意，也把我們當成牠們的朋友，但一直以來都事與願違，尤其是警覺性超強的麻雀，只要瞄見屋內有眼睛對著牠望，就會立即飛走。而體型較笨重的斑鳩，每逢家人開落地窗時，也會驚恐地想逃，卻因起飛點有所窒礙而頻頻撲動翅膀，此時我們會快速地離開現場，讓牠安心處在那裡。白頭翁習慣站在高處，兩隻輪流守衛，一有風吹草動，會以聲音傳達訊息給對方，然後一前一後飛離。

        最值得一提的是，每到春天，小巧玲瓏的綠繡眼，都會“唧唧”到處尋找孕育寶寶的安全處所，我們家陽台上的使君子細枝，已經有過三次被選中的記錄哩！

        看著小小身驅從叼第一根草開始，到築好一個安適的巢，兩隻鳥兒不知飛來飛去幾趟才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，但為了繁衍下一代，牠們表現出不辭勞苦的堅毅，真是了不起。

        巢完成以後，鳥爸鳥媽會窩進去試試看穩不穩固，若覺得仍有缺點，還會修改巢穴，直到滿意為止。
接著母鳥產卵、孵蛋，過了些日子，寶寶誕生了，夫妻倆輪番叼回小蟲，咬細後餵食寶寶。直到羽毛長成，帶著寶寶從站到飛，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守候、陪伴，不厭其煩地教到每隻小鳥都會飛翔才放心。

        孕育寶寶的過程並非全然順利。有一次，我看著鳥夫妻忙來忙去，好奇心驅使下，趁著夜裡她們都不在的時候，偷偷去看鳥巢裡到底下蛋了沒有，因位置太高，所以我伸手進去摸摸看，才知道裡面有兩顆蛋。

        那一次，生出來的小鳥有一隻體質很差，學飛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穩，所以從五樓掉到一樓中庭，我下去把牠帶回原處，但天黑的時候牠又給掉了下去，這一回我怎麼都找不到。
        當晚下起雨，次日清晨，早起的鄰居撿到了，把牠放在一個小紙箱裡交給我。

        這時候鳥爸鳥媽著急地四處找寶寶，我用手心捧著奄奄一息的寶寶，想要交還給牠們，卻親眼看著寶寶略微張嘴想要回應爸媽，但因氣息微弱，沒發出聲就斷了氣。

        捧著寶寶的屍體、看著鳥爸鳥媽焦急的模樣、聽著鳥爸鳥媽令人心酸的哀號聲，我卻只能束手無策地把寶寶放回巢裡。

        但鳥兒的習性可能是離了巢就不會再回巢，所以鳥夫妻並不知道牠們要找的寶寶就在巢裡。

        牠們從早上找到天黑，從樓下找到樓上，繞來繞去不停地找，甚至飛到我公司找我要寶寶。

        我永遠都忘不了鳥爸鳥媽找寶寶的情景，牠們持續地飛著叫著，從早到晚，連續找了三天才罷休。

        由於語言不通，我無法告訴牠們寶寶死了，面對牠們的悲痛，我也跟著難過了好一陣子，我甚至自責地想，若是我多充實一些鳥知識，我就知道該怎麼急救，如果我懂鳥語，我就可以安慰牠們，也就不會眼睜睜看著鳥兒一家離散受苦而幫不上忙了。

        多年來，我忘不了那令人動容的一幕。

        長期以來，我們愛護鳥，總是在陽臺上放一碗鳥食，我們不管那些關於人類餵養禽鳥，會造成鳥兒失去覓食本能的理論，因為，城市建設已掠奪鳥類的生存空間，自然環境已被嚴重破壞，我選擇忠於自己的感覺，開放我家種滿樹的大陽臺，讓鳥兒可以在這裡盡情歌唱、放肆排便、恣意啁啾，讓牠們在這裡沒有恐懼、來去自如、天天飽足，平安度過牠們身為鳥的一生。

        看著一群小生命快快樂樂、自由自在地玩耍，我的內心既平靜又歡喜。